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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府之国

    第一章、天府之国

    六月，四川的天空，晴得透彻，碧空万里中漂浮着朵朵白云，热情的初夏阳光铺满整座海达尔山，这样的好天气已是不多见了。

    四川虽多有崇山峻岭，却独以此山为极致。这里是人间奇幻仙境，奇峰怪石，形状各异；盘松巨树，气势尊宏；山藤野蔓，弯扭曲绕；山花野草，万紫千红。到处风景如画，看似精雕细琢，其实自然天成，一步一景，一景百变，随处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也能发现最不可思议的造型。纵然鬼斧神工也要自叹弗如，即使御笔画师也不能尽绘神韵之万一。

    若从山上极目远眺，看见的是蓝的天空，白的云朵，绿的草原，青的湖泊，色彩是那么通透那么干脆，就像用清凉的山泉把眼睛冲洗得不沾染一丝灰尘，看上一眼就直透心底，灵魂也立刻纯净了。在人间绝没有这样的颜料，只可能在天使的画盘中找到。

    没有声音，连鸟鸣也没有，能到达这个高度的只有风声带出忽快忽慢的哨音时而在山石间掠过。就算是到了炎热酷暑的盛夏，在这高山上也绝不会感觉到都市钢铁森林里的燥动。因为不是旅游景区，这里罕有人的踪迹，如果有人能够站在这样的险峻巅峰，能感觉到的只有渺小的人类融入无边无际大自然里的归属感，这种感觉会无声无息地在身体里洋溢，只是在这里没有人能体会得到，因为从来没有人上来过。

    海达尔山的山形地势极为险峻，特别是在山体顶端部分，几乎都是垂直角度的悬崖峭壁，纵连鸟兽也绝难到达，坚硬的灰色花岗岩杂乱如刺状伸出山脊，有的悬空倒挂出来，有的地方经过千百年风化出蜿蜒的裂缝，裂缝间形成刀锋般的锐利边缘，层层延压在一起，像是最凶猛的巨鳄尾上的鳞片。这里植被也很少，飞鸟绝不愿意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置窝，几乎没有生命可以征服这里。

    除了正在东山峭壁上移动的四个小黑点。

    东山是海达尔山的最高峰，最高海拔达到2275米，而且这里的山势也是最险峻的，从下面海拔1864米的鹰翅峰而上，一路向上都是几乎垂直的光秃秃的岩石峭壁，东山的顶峰是天然形成的一个悬崖之巅，最顶端的山脊突出一块巨大岩体，弯曲着向西向下伸出大约长70米宽15米的空中悬崖，从侧面看活脱脱是个鹰嘴的形状，所以当地人都叫它鹰嘴峰。那一块悬空伸出的悬崖，就叫鹰嘴崖。普通人如果站在这鹰嘴崖上面，周边深不见底，忽快忽慢的风带动身体，必定战战兢兢，腿脚发软，别说站着，就是趴着也会心惊胆颤的。鹰嘴峰西南侧下面是一个让人头晕目眩的深谷，崖谷里满是茂密的原始森林，那里孕育着大片的原生植物，间或可以找到一些珍稀树种和药材，也有濒临灭绝的野生动物在这人迹绝无的世界里幸运存活。

    方铭此刻就在这东山峭壁上，他抬手把一只岩石楔插进右上方岩石的裂缝里，右手抓紧链接着楔环的攀岩绳绑在腰间，左脚踏穏一处凸出的宽石，整个身体紧贴着一处较为平坦的直壁，他准备在这里停一会儿稍作休整。

    方铭今年29岁，生着瘦长的脸型，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猎鹰般的眼睛，深褐色瞳孔里精光四射，挺立的鼻梁，坚毅的唇形，透出精明果敢的气质。他是香港人，在港岛和九龙经营着几家中等规模的户外用品连锁店。他1.72米的身高在同龄人中属于中等，体重65公斤，身形矫健，长期户外运动锻炼让他拥有一身健壮的肌肉和灵活的身手。他是这次徒手攀岩活动的发起人，也是这个四人攀岩小组的组长，他要停下来了解一下其他三名队员的情况。

    这个攀岩小组于凌晨4点从山脚下的营地出发，上午10点多到达了鹰翅峰，在那里组员们休息调整了2个小时，补充了水和食物。在做了充分的热身和准备后，他们于中午时分开始向着鹰嘴峰攀岩，方铭看了看右腕上的登山手表，现在已经过去快3个小时了，他抬头看了看鹰嘴峰，还有几十米的距离就可以登顶了，方铭眼中射出坚毅的目光，征服它！今天一定可以做到！

    方铭向自己左侧看去，离他横向距离大约15米，高度基本平齐的的地方，“水怪”正在努力攀爬着，他叫郑元极，与方铭同岁，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哥们。方铭的父亲方文远是一名考古学家和探险家，年轻时周游世界考古寻宝，探险于无人秘境，上天入地无所畏惧，在国际探险界颇有名气，也曾几番与死神擦肩而过，受伤无数，一生经历过的传奇故事不胜枚举。方铭热爱极限运动也是很大程度上受到了父亲的影响。郑元极的父亲郑博仑是香港一名富有的珠宝商人同时涉足房地产行业和运输业，百亿身家，是香港商界响当当的风云人物，也是方文远探险的最初资助人，因此两家多年以来就有通家之好。郑元极的身形比方铭要更显瘦些，而他单眼皮的眼睛比方铭小了整整两个号，像是一双老鼠眼贼兮兮乱转。郑元极常自夸这双**的小眼会放电，正对了当下女孩的口味，被电过的没有不降服的，所以他的女人缘倒是不错。方铭常常取笑说电到那些美女的未必是他的小眼，也许是钱包，因为这位富少钱包里的钞票就像他眼睛里的电波一样是用不完的。因为郑元极的水性极好，在水里比在陆地上还灵活，经常开着他父亲的游艇出海游玩，潜水的本领甚至超过了职业潜水员，因此玩得好的伙伴都称呼他“水怪”。郑元极透过红色护目镜看了看方铭，方铭朝他吹了一声口哨，他咧着嘴对着方铭竖起右手中指，说：“看谁先到！”然后继续向上攀登。

    方铭白了“水怪”一眼，又转头看向右侧，在他四点钟方向6米远的位置，一名跟方铭一样戴着黄色登山头盔的攀岩者正将右脚踏住一条岩石裂缝，从她头盔后面飘荡的黑色马尾辫可以知道这是一名女性攀岩者，只见她右手向挂在后腰的粉袋里抹了抹镁粉，然后向上伸手抓住一片突出的岩石片，试了试力量之后，左手扣住另一个石条边缘，手脚同时用力，向上拉起身体，左脚抬起后准确踩住腰部上方两块岩石间的夹缝，这样又前进了约1米的高度，她松开左手垂到身后甩了甩活动一下筋骨，浅浅一笑，嘴里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你或许可以从她露出的部分娇嫩脸颊就可以想象到她的容貌定然不俗。方铭通过头盔里佩戴的组员之间相互通话的耳麦问道：“你怎么样？美子？”那个名叫美子的女孩抬头看着方铭，说：“我很好，布鲁斯。你不用停下来等我。”布鲁斯是方铭的英文名，这是为了表达对他的偶像李小龙先生的敬意而取的。方铭笑着说：“你的中文说的很好啊。”美子笑得很开朗，她是来自日本的攀岩爱好者，名字叫宫合雅美，今年27岁，在日本京都大学攻读博士学位，与方铭和“水怪”在去年12月一次瑞士的攀岩活动中认识，约好了今年6月来到中国四川海达尔山挑战无人到达的鹰嘴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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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极限运动

    美子再向右侧过去是第四名攀岩组员，他是来自奥地利的格鲁威尔，与方铭他们都是在国际“x-games”极限运动俱乐部认识的，他们几个同时也是翼装飞行的狂热爱好者，格鲁威尔今年32岁，也是小组里年龄最大的，他拥有非常丰富的攀岩和翼装飞行的经验，在国际业界颇有名气。这次相约来海达尔山用登顶的方式来庆祝他的32周岁生日，就是今天。格鲁威尔是骨架很大的那种人，体格健壮，浑身紧绷着肌肉，没有多余的脂肪，蒲扇般大的手掌像熊掌一样拥有力量，手背和胳膊上密布着棕黄的汗毛，他戴着黑色登山头盔，压住了一头卷曲凌乱的棕黄色头发，满脸的络腮胡子已经几天没有刮过，粗糙的皮肤上被紫外线晒出的色斑是他户外运动的骄傲印记。从他佩戴着的黑色护目镜上反映出美丽的海达尔山景，身穿黑色登山服，脚踏黑色攀岩鞋，因为黑色就是他的幸运色，所以大家都不叫他的名字而干脆叫他black。

    方铭用英语朝格鲁威尔喊道：“嘿，black，你还好吗？”

    格鲁威尔响亮地回答：“再好不过了！”并给出大拇指示意。

    方铭笑着说：“留意你的脚下，今天你可是寿星啊，回去我请你吃面条！”

    格鲁威尔摇头：“不，不好，我不喜欢面条，还是给我热狗吧。”

    “在中国，面条是象征长寿的意思哦。”

    这时，美子插话进来说：“日本人在生日那天也会吃面条的！”

    “长寿没有任何意义，生命在于经历过怎样的精彩而不是能活多久。我讨厌面条！除非在我饿死之前，不要让我吃面条好吗？兄弟！”

    “哈哈，好吧，随你喜欢就好，反正你也不是中国人。”

    格鲁威尔边攀登边说：“中国菜有很多美味，为什么要给我面条？布鲁斯，你很小气。”

    方铭晒然一笑：“我可不会做菜，我妈妈的厨艺倒是很好，如果你来我家住上一个星期，我担心你将再也爬不上任何山顶了！”

    格鲁威尔大声说：“我会去的！可是今天没有中国菜吗？雅美小姐会不会做？”

    宫合雅美手脚也没有停下来，抗议道：“我可是日本美少女嘢！为什么要我做中国菜？我连日本菜都不会做。”

    “可你们长得都一样。”格鲁威尔嘴里嘟噜着说。

    美子不再说话，继续专注地向上攀岩。

    方铭看了看已经超过他3米多远的“水怪”，也深吸一口气，解开安全绳，开始冲顶。

    又经历了艰难的几十米，终于，郑元极第一个登上鹰嘴峰的顶峰，这里有一片相对比较平坦的山顶平台。他摘下护目镜，环顾四周，张开双臂，仰头大叫：“啊哦……啊哦……”

    紧接着，方铭的手也出现在顶峰边缘，“水怪”伸出“怪手”拉了一把，方铭一跃而上。笑着说：“我还以为找到了金刚狼的窝，哈哈。”

    郑元极模仿李小龙的招牌动作那样，用右手拇指擦了一下鼻尖，然后带着挑衅的眼神用食指对着方铭晃了晃说：“听着，我是征服鹰嘴峰的第一人！你……不行！”

    方铭右手压着左手内肘，回敬了水怪一个动作。

    郑元极四脚朝天躺在地上，喘着气息，大喊：“老天啊，佛祖啊，耶稣啊，为什么我这么优秀啊！你让其他人怎么活啊！……”

    方铭顾不上理睬“水怪”的自恋，俯身来到崖边，向刚探出头的美子伸出手去，搀住美子的臂膀，帮她登上鹰嘴峰。宫合雅美爬上顶峰，几乎消耗了全部体力，她大口呼吸着，手脚并用爬到一块石头边倚靠住上身，把头盔和背包摘下放在旁边，拿出水壶大口地喝起水来。

    宫合雅美还没有缓过劲来，崖边响起声音：“孩子们，圣诞老人来了！”话音未落，一只粗大的棕熊的手掌出现在鹰嘴峰上，那当然不是一只棕熊，而是格鲁威尔也成功登顶了！他哈哈大笑着张开双臂，“孩子们，你们谁看见我的驯鹿雪橇了？”说完，他环顾四周，忽然瞪大了本来已经像铜铃一样的眼睛“哦，上帝啊！这里真是美极了！我找到了天堂！”格鲁威尔在山顶平台的岩石上蹿下跳，兴奋不已，发狂般地嚷嚷：“这里才是我的坟墓！让我死在这里吧！”他对着其他三人大声说道：“是的，就是这里！你们知道吗？我走遍了全世界，我爬上过无数的山峰和摩天大楼，我在下雨天登上埃菲尔铁塔塔尖，哈哈！那天幸好没有雷电，否则我会变成烤肉！也没有被警察抓住，因为他们爬不上来！我甚至爬上阿尔卑斯山顶的一颗该死的松树，赶走一只猴子占据它的位置，我只为了站得更高些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风景！找到属于我的圣地！哈哈，可惜我没有登上珠穆朗玛峰，当然那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因为在2年前我登到半山腰的时候滚落到了一个冰洞里面！摔断了小腿骨。你们无法想象，我困在那里整整两天！但我没有死，我获救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不喜欢那里做我的坟墓，那里太冷了！哦！感谢仁慈的上帝！我要向你致敬！”方铭、郑元极、宫合雅美就这样躺在地上和岩石边，无语地看着格鲁威尔狂乱地嚷嚷，一会儿跳上岩石，一会儿跪下来祈祷。相视苦笑，没办法也不准备制止他，这只棕熊拥有用不完的体力，每次完成极限挑战后就会有一阵子狂乱的发泄，除非在他嘴里塞进食物否则别人无法阻止他的胡言乱语。格鲁威尔站起来继续说道：“今天，对了，就是今天！这是一个该死的非常值得纪念的日子！2014年6月27日，我终于找到了最理想的墓地！墓碑上要刻着我的名字，墓志铭就这样写：这里躺着一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疯子！一个曾经站的最高的疯子！他的生日就是他的祭日，你可以在他的墓碑前撒尿，但是不要用面条来祭奠他！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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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翼装飞行

    方铭站起来走上前在格鲁威尔的胸前轻击了一拳，说道：“生日快乐，愚蠢的疯狗熊，你要在这里庆祝生日吗？这里可没有蛋糕啊！”

    “把他的熊掌切下来做蛋糕吧！我肚子饿啦！”郑元极叫嚷着。

    “那也还缺几根蜡烛。”宫合雅美说着从包里拿出几支士力架，扔给方铭和水怪。“填填你们的肚皮吧。”然后又掏出一块面包扔给格鲁威尔，“这是仅有的一块像蛋糕的东西，不管是生日还是祭日，祝贺你！”

    格鲁威尔也累了，也疯够了，终于坐在地上，拿出水壶喝了几口水，向美子咧嘴一笑，然后开始吃面包。

    方铭也补充了一些能量和水，然后从背包里拿出相机，四处拍照，他对郑元极说：“我每到一个地方，都要拍下照片带回去给我老爸看，你知道，他年纪大了，不能再像年轻时候那样到处冒险了，我现在就是他的眼睛。”

    “得了吧，要是被uncle听见你这样说，他会跟你打上一架！而且我也不认为他老了，上次我跟他过招，他足足抵挡了我十分钟还没有倒下！”

    “哈哈，你看见那边的一块乌云了吗？你如果再吹牛的话天都要黑了！上次明明是老爸三招就把你摔了半死！还是我给你擦的跌打酒。”

    “额……，那只是我自己不小心脚下滑了一下。”郑元极嬉皮笑脸一点没有尴尬的样子，脸皮厚也正是他为人处世的法宝之一。他站起来，拿过方铭的相机对着山下的一个湖泊拍照，岔开话题说：“快看，那个湖多漂亮！就像美女一样迷人，我要带照片回去让老爸按照这个湖的形状做成翡翠挂件，如果挂在美女白嫩的胸脯上……，靠！简直太棒了！我可以送给那些女朋友们！嗯……，一块是不够的，也许要做五块。”

    方铭忍不住笑了起来，“兄弟，还是多做几块备用吧，不然她们会打起来的！”